由中国雕塑学会、湖北美术馆共同主办的“中国姿态·第六届中国雕塑展”于近期在湖北美术馆和上海中华艺术宫相继展出,展览共展出全国120余位作者的优秀雕塑作品。本文特别刊发两位策展人的文章,通过对雕塑最新创作成果的梳理,探讨中国雕塑的学术底色和价值取向。
▲ 凝融——黄河抗凌(雕塑) 150×55×58厘米 2021年 邓柯
“中国姿态——中国雕塑展”已经举办了六届。这六届展览都以“中国姿态”为主题,体现了主办方的学术立场、艺术态度和问题意识。
为什么是“中国姿态”?中国雕塑在今天已经有了自觉、自主的意识,这就是用雕塑表现中国社会的现实;用雕塑表达当代中国人的思想感情;用雕塑展现中国人对未来的憧憬和希望;用雕塑参与国际间的对话和交流。“中国姿态”的意义在于,几代中国雕塑家在近百年的雕塑创作中,从来都没有忘记自己的文化根性和雕塑传统,他们通过吸收优秀传统文化和造型艺术的资源,通过对传统的积极转化和再造,成功地将民族传统融入到现当代的雕塑创作中,从而形成了今天中国雕塑摇曳多姿的作品面貌和百花齐放的丰富生态。
纵观本届“中国姿态”的作品,如果用更具有中国传统意味的术语来表达,它们集中呈现为五个类型,这就是“品物”“观世”“寄情”“启智”“化古”。
“品物”,是中国当代雕塑与过去相比的一个显著变化,也是中国当代雕塑的重要特征。所谓“品物”,就是以“物”作为表现对象,改变了过去雕塑的习惯,集中塑造人物,通过人物叙述一个故事、塑造一个场景。所谓“品”,是雕塑家对“物”的研究、实验和琢磨;对观众而言,则是鉴赏、评品。“品物”极大地丰富了雕塑作为三维空间的物质形态所具有的表现力以及由“材料”“体积”“形态”所构成的丰富的空间关系。
在本次展览中,付轩的《克制剂》,就是对物的外部形态的精心处理,它给人蔓延、滋生的感觉,又内含一种节制和收敛。张斌的《见山》用倒置的木构型来与山比对,寻找木和山峰之间的同构关系,这件作品高度简约的韵味体现出一种东方审美的意味。郑天则的《囿型7号》是纯粹的对物的品鉴和思考,它通过物与物的形态对比,以及并置过程中所形成的各种变化,代表了对物的空间存在可能性的永无止境的探索。景育民的《镜像·维特鲁威人》虽然出现了具象的人体,但由于他对高度符号化的经典图式的运用,人形在这里只是借用,作品的意义更在材料的探索上。
“品物”之“物”,不仅指雕塑的抽象和半抽象的空间形态,它同时还指“物件”“器物”,它可以是具象的,是现实中实际存在“物”的艺术表现,也可以是现成物。雕塑家在“品物”过程中,一方面,可以运用不同材料,对这些具体“物”进行转化、模仿、再造,进行各种丰富的“物质材料”的实验;另一方面,它也包括对现成物品、废弃物品的再利用。在“品物”作品中,值得关注的还有余康的《蠕行》、孟祥柯的《犁·生长》,以及孟蝴蝶的《痉挛》等等。
“观世”是对古代艺术概念的借用。孔子在谈论诗歌的功能时,曾经有“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的说法,这里的“观”,就是指诗歌所具有的反映社会现实,观察世道人心的功能。“观世”在当代雕塑中,是指当代雕塑家利用雕塑的方式关注我们生活的世界,表达对于社会问题的立场和态度,它也可以揭露和批判现实中存在的问题。
钱云可的作品《夜》表现的是一个疲惫的防疫一线的医护人员,作品是对他们奉献和牺牲精神的礼赞。邓柯的《凝融——黄河抗凌》是对一个瞬间场景的生动表现。王同锐的《一次伟大的航行》表现的是人们熟悉的“春运”期间的场景,那些最普通的打工人用摩托车带着全家奔驰在回家的路上,生活虽然艰难,但他们胸怀希望。王朝勇的《古镇》是对当前最普遍的城市化现象的观察,这是对一个地方古镇空间变化的记录。
纵观本次展览,“观世”类的作品总体偏少,“品物”类的作品整体偏多,这种现象需要引起注意。直面社会,关注现实,是一个艺术家的责任,实际上,雕塑家不可能生活在真空,他们不可能不接触大量的社会问题,他们怎么可能没有更多可说的呢?在这方面,除了艺术家自己的努力外,我们的社会如何给艺术家提供更多的可能也是一个方面,如何为艺术家创造一种能鼓励他们大胆创作的氛围,也非常重要。
“寄情”是指雕塑家通过雕塑作品,集中传达个人的感情,例如对历史人物、历史事件的缅怀之情;对社会作出贡献的杰出人物,对英烈、模范的敬仰之情;还有就是“人之常情”,即人们通常所说的亲情、友情、爱情等。表现历史,表现重大题材是在雕塑创作中值得提倡的,雕塑毕竟是一门擅长纪念性的艺术;只是,在今天,随着时代的变化,如何在新的时代更好地表现历史人物,有许多值得讨论的地方。在提倡表现重大历史题材的同时,不仅仅将它们看做是一种题材,一种社会需求,还应看作是艺术创新和形式突破,做到这一点很不容易。在本届展览中,李鹤、许群波、石富等雕塑家的作品在这方面作出了很大的努力。表现少数民族生活,表现民族之间的感情,也是雕塑中比较常见的题材。本届展览中,苏小林的《美丽新疆·大巴扎》、赵强的《4500米的微笑》、王晶的《高原红》等作品表现了少数民族的生活,表现他们丰收的喜悦、他们纯净的微笑、他们学习的场景,这都是非常可贵的。
“化古”是指在当代雕塑的创作中,一些雕塑家立足于传统的现代转化,以古开今,借古创新所进行的尝试。“化古”具体表现在,第一,借鉴传统的造型方式,表现古代的题材和生活内容;第二,灵活地运用古代传统的雕塑作品,或挪用、或拼接、或戏仿……巧妙地与当代现实生活结合起来;第三,通过对传统文化和艺术审美的学习和领悟,进行内容和形式上的创新性的表现,从作品中可以体现出雕塑家们对传统的尊重,以及对传统雕塑资源的挖掘、利用、升华,体现出一种浓郁中华气息和东方风韵,从而形成了一种一看便知的民族格调。“化古”是一种态度,它是民族传统的根性在当代人心中的体现,是当代人对自身文化传统的珍惜和依恋。改革开放以来,有大量雕塑家在进行这方面的探索,在本次展览中也有较多的体现。如董绪兴的《五贤赋》、李禹康的《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不仅是对古代人物的表现,更重要的是在如何表现上进行了不同方式的努力和探索。
“启智”作为当代中国雕塑中一个类别,它继承了中国古代艺术讲究立意、讲究隐喻和象征的传统,它的特点是富于哲理,促使人们从常见的事物、场景中获得思考。“启智”可以从各种雕塑形态出发,可以是具象的,故事性的,也可以是空间形态、物质材料的,它们通过对比、暗示、隐喻,揭示事物之间的联系,打破人们的思维的定式和常规,启迪人们智慧。实际上,“启智”也是一种观念的呈现,说它是中国式的观念艺术也未尝不可。汤杰的《一1》启发人们产生关于简单和丰富,单一和多维度关系的思考;宫宇的《时间的计划系列1》运用时钟的不同指针随机排列,让时间变得有形,作品在无序和有序之中,启迪观众思考时间和空间的意义;张弦的《同一条河》试图用雕塑的方式直接回答一个哲学问题“人能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等等。
“品物”“观世”“寄情”“化古”“启智”这五种类型并不能完全描述本次展览的全貌,但却代表了当代雕塑在今天的一种本真状态。它们的展示,有利于我们梳理当代雕塑的现状,找出它们存在的问题,在交流和讨论中,推动中国雕塑的进步。
2023年4月9日《中国文化报》
第2版刊发特别报道
《中国当代雕塑的本真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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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陈晓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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