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11月16日,这天傍晚,在皖南山区低山丘陵的一间农家小院里,昏暗的灯下,母亲等着儿子,妻子等着丈夫,一 直到 第二 天大亮,这家的户主徐镇还是没有回来。他从此失踪 了。
一、
北方的夜,漫长而寒冷。当人们都尽情地在房间里享受着暖气带来的温暖时,一 个中年男 人背着行李,踏 着积雪,从黑龙江省牡丹江火车站下来,他叫徐镇。
徐镇70年代初,出生于皖南山区一个农民家庭,他自小聪明好学,高考时,他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安徽财经大学。
大学毕业后,徐镇留在合肥,在一所 中学 里教 书。他能说 会道,能写会算,可是总感到凭自己的才学,不应该一辈子成为教书匠,心里总想着赚大钱 远走高飞。
这时,他的父亲去世,家里只有一 个老母。母亲为了让他安安稳稳地在家过日子,就托人在城里给他娶 了 一房媳妇。
那女子长得不错,厚道实在,在合肥一家企业做会计。半年过去了,一家三口过日子,相安无事。
这时候,做教师的徐镇在一次同学聚会时,听说一个同学炒股赚了不少钱,酒桌上这个同学说:“凭你的聪明如果炒股肯定比我强。”接着向他推荐了武汉一家叫新兰德的证券期货投资咨询公司。
在2000年初,喜欢炒股的股民,只要一提到武汉新兰德,他们都很熟悉。这家在1998年就首批获得证监会核准的证券期货投资咨询资格的机构,在当时是有很大影响力的一家公司。
因为,新兰德常年在142家中央和地方报纸上开辟专栏发表股评或约稿,在20多家电视台做过股评节目,在25个财经网站设有股评专栏。
同学会后,徐镇开始查阅武汉新兰德投资公司,很快他被一个叫余凯的证券分析师写的股评吸引住了。他一口气读了余凯等人撰写的84荐股文章。
看到这些股评在东方财富网、新浪网、中金在线、金融界、全景网等5个财经网站发布。文章推荐的股票有“莲花味精”、“TCL集团”、“粤富华”、“科大讯飞”、“亿城股份”、“ST东海”等32只股票。
徐镇心动了,就把工资积攒下的一万元钱投入股市,很快就赚了一千多元钱。徐镇非常兴奋,他没想到余凯分析的股票这样准。于是,他向同学借了五万元钱,一次性买下10只股票。这时,他看到买下的股票已经翻番,他乐不可支。可是,就在这时,股票大跌,他亏了一万元。
接下去,就是不断地补仓,割肉,再买进再割肉,没到二年,徐镇已经亏损80多万,这些钱都是他向亲属同学借的。
就在这时,武汉新兰德因涉嫌与大资金操纵股价被证监会、公安部查获。揭开了余凯这个最大的“黑嘴”股评机构的内幕。通过秘密侦查,警方发现余凯的电脑操纵了全国各地上百个股票账号。
徐镇这才知道,余凯等人的操纵证券模式是当事人先买入股票,再公开推荐,挖陷阱让股民买入,在荐股文章发布后迅速卖出获利。在不到两年时间里,余凯等人以“抢帽子”的方法在股市圈钱 7000 多万元。
徐镇无力还债,而且债主们闹到学校,他无法躲避,只好决定先躲债,等赚到钱再还债。在国内是无法呆下去了。于是,徐镇经过思考,决定去俄罗斯赚钱。
二、
徐镇只身 一 人,带着几套衣服,还有600多元钱,来到火车站,他买了一张去哈尔滨的火车票,然后换车去往牡丹江市。
下车后,徐镇身上仅剩不到30元钱,他在火车站前的一个食杂店买下几个面包,几袋咸菜,又坐上一趟去绥芬河的列车。当乘务员检票时,他躲在厕所内,就这样逃票,来到了中俄口岸绥芬河。
绥芬河是一座边境山城,它东与俄罗斯滨海边疆区接壤,边境线长27公里。徐镇在一个小旅店住下后,就徒步来到中俄边境线仔细观察了几天。
他在一张俄罗斯远东地区地图上找到海参崴的线路,把最后的钱买了几袋饼干和水,背着行李,就在深夜,他偷越国境,穿越几十里荒无人烟的茫茫雪地。远远地看到几个俄罗斯哨兵手持AK47自动步枪,不停地走来走去,有的还抽着烟。
哨兵看起来松松垮垮、吊儿郎当的。徐镇趴在草地上还没等走出去,就被俄军发现了。几个哨兵从哨卡里飞奔而出,徐镇不由自主地举起双手。
徐镇被带到哨所,一个俄罗斯军官对他审问。
面对 着俄罗斯边防军的审讯,徐镇倒显得很镇定,把他自己偷越国境的目的和盘托出。
徐镇讲的是皖南土话,俄军的一个汉语翻译不时地摇头,他对中国方言无法听懂。
徐镇介绍说 他所在的地 方有“大肥鸡” ,翻译 听成了“大飞 机” ;说“安 徽”翻译听成 了“钢盔” 等等。
于是,俄审讯官们就对 着中国地 图查找,忙乎了好 一 阵子,才找到徐镇说的老家方位。
徐镇在大学时会英语,也学过一点俄文,虽然听不懂俄军官说的那 么 多,但有几个单词还是懂的。当多次 听到“飞机”这个词,又 看到审讯官 们那严肃的表情时,他不得不再三 声 明:“我不是特务。 ”但结果他还是被俄法院判监禁劳役 3年。
就这样,徐镇和其他犯人被安排去原始森林伐木,每天从早到 晚干繁重的体力活,而得到的只是几块面包。
夜晚,他躺在木板房床上,盘算着、思索着,自己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呢?他开始悔恨,但 已 经来不及了。
2007年春,徐镇刑满释放,开始在俄罗斯海参崴地区的乡村到处流浪。从西伯利亚到远 东,他开始打工,每个小城镇几乎都留下 了他的足迹。
徐镇不断地变换工作,寒冷的冬季,他在一家拖拉机修理 厂里 烧锅 炉,夏天时在农庄干杂活,割堆干 草。他干活 没 有条 件,只求有一张床睡 觉,有 顿饭吃就可以了。
时间长了,徐镇的俄语也说得不错了,只是发音 不 准,还夹着中国的土语方言。
徐镇在农庄干活时,他认识了做饭的一对母女 ,徐镇没事就帮助她们干活,日久生情,徐峥就和这个俄罗斯妇女同居在一起,共同生 活了半年多。
三、
有一天,他夜里发高烧被送进医院,诊断为急性胰腺炎,他住了一个月医院才好。出院后,他又到了俄罗斯与哈萨克斯坦接壤城市叶卡捷琳堡市。
叶卡捷琳堡市是俄罗斯乌拉尔联邦区中心城市,这里的中国商人不少。
几年的流浪 生活,已经使徐镇有些麻木不仁了,干什么工作能赚钱呢?他琢磨来琢磨去,觉得还是从叶卡捷琳堡市的中国商人入手,因为商人有钱,可以给他们当向导,提供资讯挣点小费。
于是,徐镇开始研究中国商人的特点和需求,帮助他们做一些事情,时间长了,接触人多 了,他才了解到 了中国这些年里所 发 生的一切变化。
在几 次睡梦 中,他都见到 了多年没见的老娘 ,还回到 了他所熟悉 的大 山中见到 了他抱 着孩子的妻子。
徐镇感觉到在俄罗斯叶卡捷琳堡市还不行,应该到哈萨克斯坦的首府阿斯塔纳去,阿斯塔纳位于哈萨克斯坦中心位置而略偏北,四季气候宜人。那里中国商人和打工族比这里多,或许去还能有个出头的日子。于是,就在2009年的元旦,徐镇来到了俄拉乌泽克边境口岸边防检查站。
徐镇在俄罗斯时,他没 有身份证。只有一张还 是在出狱时由俄边防军总局开的一份证明。
这张证明上填写着他的姓名、国藉、出生地和民族。不过在姓 名的 中 文名字 下 面还 加一 个俄文名字嘎斯巴金。
徐镇就是凭着这 么 一 个出狱证件,在俄罗斯各地区,走南闯北地混 了多年。
这次,他同样拿着出狱证件来到俄拉乌泽克边境口岸徐镇虽然没有正式身份护照 ,但口岸官员还是让他过境进入哈萨克斯坦了。徐镇坐客车一路劳顿来到了阿斯塔纳。
徐镇到达阿斯塔纳后,就找到了一栋中国人居住的公寓。见到两 名中国商人,徐镇同他们商量自己能否和他们住在一起,他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就可以了。条件是那两人 免 费给他提供住宿,而 他则 免费为他们提供商情信息、代购机票、车票,和办理各种证件等。
面对自己熟悉俄语的同胞,两名中国商人同意了。徐镇有了落脚点后,就开始了工作。
他在俄罗斯居住时间久,对在阿斯塔纳生活的俄罗斯人的处事风格十分熟悉,很早就摸熟 了一套办事的路子。
因此,徐镇每天怀揣一份时间表,按钟点在机场、车站或宾馆的大厅里等候,专找那些刚来阿斯塔纳、不了解情况又不懂俄语的中国 人。他通过帮他们租房、办证、或者提供各种信息咨询,收取一点费用。
四、
靠着在中国同胞身上赚取的劳务费,徐镇开始有了一些积蓄。
有一天,一个中国商人来到阿斯塔纳要租一套房子,徐镇作为中介和房东谈。房东索要300美元一个月,而徐镇对中国商人加价说是400美元一个月,从 中就赚取了100美元。而且,他还帮中国人买 火车和飞机票等,从中赚取服 务费。
尽管很多中国商人都知道内情,但为了办事快捷方便。尽管徐镇收取的费用多些,他们也愿意,每天都有不少人找他帮忙办事。
来阿斯塔纳投资的中国私老板们,他们财大气粗,不在乎几百个美元,只要有人为他们办事就可以了 。另外还有不少国企的高管们来考察旅游,他们花的都是公家的钱,出手也大方。所以,徐镇成了一个大忙人。
很快,在阿斯塔纳做生意的中 国人,没有不知道徐镇名字的。都管他叫“嘎斯”。
徐镇摸透中哈两国商人的心理,所以找他办事,总是讨价还价,有时为了“钱”还 拍桌摔凳子的,但事情只要 一经说定,他就信守承偌,说到办到。
比 如,你只要交给他1000美元定金,一个月之 内,他会按你所要求,把在本地的注册的公司手续齐整完备的批复办妥送给你。办妥后再交 2000美元。
2010年初,徐镇买了一套三室一厅的公寓。那套公寓利用率极高。他一有空就 朝火 车站跑,在那里拉房客。
随着北京和乌鲁木齐直航飞机到哈萨克斯坦的中国人增多,加上从欧洲其他国家中转抵达阿斯塔纳的外国人,给徐镇带来成百上千的生意人。
这些商人不少是妇女,其 中不乏一 时找不到旅 社的女人。徐镇把她 们带 回 自己 的公寓居住,免费提供食宿、洗澡水。
徐镇善于察言观色,他会从这些妇女中了解她们的需求,然后,从中收取介绍费和场地 费。
徐镇来阿斯塔纳3年,很快就积攒了一大笔钱。但他省吃俭用,从不大吃大喝。有白食吃,就猛 吃一顿,没得吃,就吃只面包。
天冷时,他总是穿那件舍不得丢掉的俄式黑呢长大衣;天热时总是那套黑西装。他想早点还清欠账,省下一点钱寄给已经年迈的老娘,还有那个同他一起生活了二年多的妻子和一 个还未 见过 面的孩子。
2012年6月,徐镇遇到一位武汉的商人,得知余凯等人因操纵证券市场罪,被判刑3年,并处罚金450万元。他苦笑一下,这炒股噩梦毁了他半生。
2018年5月,徐镇把欠的外债最后一笔款子汇给在国内的妻子,他长吁了一口气,收拾行李乘车来到了阿克莫林斯克机场。
他买了一张机票,站在候机室后边靠墙的地方。看着众多的中国商人,他的眼 睛里闪烁着几点泪花,
当熟悉他的旅客把目光都转向他时,徐镇低下了头,他声音颤抖地说:“我要回国,我要回中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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