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起,美国大学的人文学科开始逐渐缩减。至今十几年来,这一趋势扩散到主要发达国家:日本、英国的诸多大学人文学科都呈现削减趋势,如今越来越多靠发展中国家的留学生,前来弥补这部分教育经费。究其原因,主要是因人文专业就业难。
2006之前,美国的人文学科就业出路主要有以下途径:智力高耐得住寂寞的走学术路线,嘴皮子厉害的干律师与政法事业,笔头子流畅的去媒体和出版业,求稳定的去当老师或考公务员,没有明显特长仅有学历证书的进企业做行政和销售。
后来,这些路径都不太灵光:媒体和出版业从2000年以后,就业人数就停滞不前;2008年起,律政行业从业人数停止增长;教师队伍的人数和收入双滞,而大学研究生到中小学兼职任教取代了大量“终身教职”;公务员队伍也停止扩充;企业的行政和销售岗位工作,如今被称为“内卷”,可见其生活艰辛。
中国因“后发优势”延续了增长趋势,但目前也开始出现“人文学科困局”。一位在视频社媒上讲哲学的UP主,其本科学哲学,研究生学法律,谈到:哲学这门被尊为“众学术之祖”的高山仰止之学,在现实世界基本无法就业。但哲学专业却使其思维敏捷、逻辑清晰、能言善辩、语言和文字组织能力强,在律政职业中占有优势。
事情的另一面,是理工专业还缺乏足够的学生和学徒。一位在英国深造文艺的留学生,前些天更换公寓里电源开关,连设备带人工花了120英镑(折合约950元人民币),自嘲“心里滋滋流血”。50多岁的英国水电工说:活多得干不完,但自己年龄大了,想招俩徒弟,但招不到人,问这位“中国朋友”有兴趣么。留学生高傲地回答:我是学文艺的,对水电一窍不通……稍后,又在视频中担忧:自己所学文艺专业能找到工作么?或许最后只能进一家公司做中/英文翻译,那么还花这么多金钱和时间学文艺干嘛?
学者Miles Kimball、Robert Willis有个理论:幸福是预期与现实之间的落差,如果现实高于预期,人就会快乐;但如果低于预期,就会沮丧。人文学科,被冠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光环,自诩为“形而上学、治国安邦”。自我感觉太好了,以至于看不上工科专业的技术人士,即大学里的所谓“学科歧视”。
学者Peter Turchin描述了现代世界“Elite overproduction(精英生产过剩)”社会现象:太多自认有“治国之才”者,却连理想工作都找不到,失意之余,反而成为社会不稳定因素。譬如:《Bullshit Jobs》作者、人类学家David Graeber,就是“Occupy Wall Street(占领华尔街)”的策划者与领导者之一。毕竟,人文学科的文字和语言组织能力较强,煽动能力当然水涨船高。
美国经济学家Douglass C.North把劳动分为“生产性努力”与“分配性努力”,前者致力于财富的创造与增值,而后者则以管理为名,在财富总量不增加基础上,以“再分配、三次分配”为手段占有不对称性优势。这类体系会严重挫伤“生产性努力”的积极性,而诱使大量青年追求在“分配性努力”中的等级地位,最终导致生产力萎靡,各种社会问题接踵而来、层出不穷。
人文学科缩减的困局,很大程度上是因人文学科过于注重“修齐治平”的学问,太多人干了“Bullshit Jobs”,只追求在分配环节中雁过拔毛,却懒于进行现实财富的创造,从而阻碍了生产力发展,结果导致人文学科找工作越来越难。
不久前,与暨南大学、江南大学的一些老友谈到大学学科设置话题,提出个想法:或许,主动地适当裁减部分人文专业,是减少系统性摩擦与麻烦的有效策略。在裁减人文专业的同时,推广人文课程,使理工科、技术类人才,都有机会接触人文、文化、艺术等课程,以体验、思考、鉴赏、借鉴人文学科的魅力与深邃,有助于形成更全面、更立体、更健全的思维体系。
谁说理工科、技术类不能学人文学科呢?谁又说人文学科必须不会修理电器呢?谁规定了爱因斯坦不能进行哲学思考和艺术体验呢?事实上,爱因斯坦就喜欢拉小提琴嘛。更多学子成为跨学科人才,或许才是AI时代人类的价值所在,也是人文精神与人文学科精髓不致萎缩的终极奥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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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逸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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